【原创耽美】终歌（五）
杜鹃楼不在月河街，而在京城最繁华的长安街。长安街上吃食以杜鹃楼为主，做的都是官吏富贾的生意。就是一顿家常便饭都得抵上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开销。
长安街离月河街还有段距离。老管事安排了一顶轿子，恭恭敬敬地将人往里请了，吆喝起轿。桓夕之走进轿子中，撩开布窗往外一探，楚乐派来的暗卫果然少了几位，想是回去通风报信。
杜鹃楼的掌柜正双手拢在袖子里等候着桓夕之，见他来了，满脸堆着亲切和蔼的笑容，将人往里头请。
二楼多是雅厢，最里头的自然是最清幽最大的一间，门口挂着珍珠串成的帘子，半撩开，是一扇万里河山的红木镶石屏风。
光这派头，桓夕之苦笑着忍不住要掂量下身上带的银两几何。
刚才才打过照面的十三王爷坐在餐桌旁远一些的长塌边上，手边紫砂壶，茶杯，小点一应俱全，正在悠闲地吃着已经剥好的瓜子仁，看见桓夕之，就如熟稔多年的老友随意地打着招呼：“来了，坐吧。”
王爷身边的侍婢走过来迎着桓夕之在长塌上的茶几旁的另外一边坐下，适时地奉上茶水，柔声地说了句，请用。
桓夕之双手接过，甚是客气，然后半侧身对着茶几对面半坐半靠的十三王爷，问：“不知王爷这顿是请的什么名堂？”
“怎么？堂堂一个王爷，宴请客人还需要名目不成？”十三王爷一抓一把吃着瓜子仁，“今天难得遇见桓大夫，本王高兴，就做东在这杜鹃楼摆了一桌。”
“所谓无功不受禄，王爷这一句高兴，真是让草民惶恐。”
“……有没有人说你戒心很重？”十三王爷沉默了片刻，开口问他。
桓夕之愣了一下，微微笑着：“很多人都这么说。”
“哦，看来明白人还是挺多的。”十三王爷看了看身边的侍婢，“吩咐下去，可以上菜了。”
“是。”
刚一传令，菜立刻就端上来了。后厨估计是专伺候这一位主子。
倒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家常菜，还都是桓夕之喜欢的口味。
桓夕之望着一桌子的菜，更是不解：“看不出王爷如此细心，不知有什么需要差遣草民的地方？”
“他平时怎么喊你的？”十三王爷站起身子来，走到桓夕之身边，拉过他的手。桓夕之脸色微变，欲挣脱没成功。十三王爷动作自然将他牵领到餐桌旁，立刻有侍婢拉开椅子让其坐下。
“王爷问的是谁？”
“明知故问。自然是七哥。”
“七王爷身份尊贵，喊的称呼全凭心情。草民不能左右。”
“哦？”十三王爷的目光一闪，竟然伸手按在了桓夕之的大腿上，“那本王不拐弯抹角了。告诉我，他在榻上是怎么叫你的？”
此话刚出，桓夕之整个人朝后退了两步，脸色不能再难看。
“有什么好躲的？”十三王爷笑着，示意左右将桓夕之擒住押回座上，“当年七哥迷你满京城都知道，父皇都动了杀机。没料到，父皇没动手，七哥自己先将你害了，回来还娶了你姐姐。哦，本王忘记了，这是你的伤口。提起会很疼吧？”说着话，拿起桌上折扇压在桓夕之的胸口上，仔细打量他的神色。
“长得是清秀。但别说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姐姐，恐怕随便小倌都能比你妖娆许多。七哥究竟是看上你哪一点呢？药用价值？”
“王爷。此时羞辱草民图嘴舌之快，不妨正经想想自己该做些什么，如何？”
“大胆！”旁边的侍从喝道。十三王爷挥挥手，放下折扇举起餐桌上的酒杯，里面已经斟上了通透的琼浆，递到桓夕之的面前，掐住他的口，将酒强行灌了下去。
桓夕之受人压制，不得动弹，呛得直咳嗽，不过一双眸子依然明亮如星辰，直直瞪着他。
十三王爷露出了愉悦的笑意，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下去。
“你看，你来这么久了。那些暗卫都能来回好几趟了。七哥还是没有来。是不是很难过？”
“草民从不抱希望，如何会难过？草民说过了，王爷太高看草民在七王爷心中的分量了。”
桓夕之刚说完，便见有侍从走进屋子来，在十三王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十三王爷顺势望了桓夕之一眼，示意左右侍从将人放开，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将人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做什么？”
“别动。不然本王不小心折断你一只手臂，有人是会心疼的。”
“想来，本王路过长安街，看到杜鹃楼如此阵仗，便上来看望十三弟。没想到，夕之也在这里。真是巧了。”楚乐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张嘴就来。分明是暗卫喊来的，愣是装作自己是个路过的。
“七哥真是客气。”十三王爷说着客套话，将桓夕之搂得更紧，牵制了他所有的挣扎，低头在他耳边吹气，“说起来，七哥的妻弟，也是本王的弟弟。七哥总不让我见他，现在难得有机会，我和夕之小弟多聊两句。”
“草民不善言谈，会扫了王爷的兴。”
“别叫王爷王爷那么生疏。叫我楚逸，或者是逸哥。”
“哎……”桓夕之深深地叹口气，所谓形势比人强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如果实在欺人太甚，弄得他很难看，已经步步退让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要是被青鸾看见还是一顿臭骂，“王爷，多有得罪。”
“什……”
楚逸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然合上双眼昏了过去。旁边的侍卫“唰”的一声，整齐划一地拔出刀来就要砍向桓夕之。
“住手。”楚乐制止了楚逸的侍从，“夕之。你做了什么？”
“不过让十三王爷稍微休息一下。”桓夕之很是无辜地睁大眼睛，“草民想王爷说那么多话必定是累了。不妨多休息一下。”因为刚才被灌了酒的关系，他的脸一片霞红，没有半分有威胁的模样。
“你日后不要动这些小手脚。真是不要命。”
“哦？”桓夕之一改刚才退让的风格，唇角微勾，“草民不动小手脚。难不成让七王爷要坐在这里看戏不成？”
“我送你回去吧。”
“免了。那个谁……”桓夕之指了指外面正在探头的伙计，“菜我估计他们是不吃了。都给我打包。银子，算这位七王爷的。”
那位被点名的小二都快哭出来，喏喏地望向楚乐，得到了首肯才应道：“是是，小的立刻去办。”
“你要是爱吃杜鹃楼的菜……”
“别误会。我只是怕浪费被青鸾打死而已。”桓夕之经过这么折腾早就饥肠辘辘，看着桌上都自己喜欢的菜，心里挣扎了半天，没拉得下脸坐着吃。毕竟这里还有两位王爷和一堆的侍从、侍婢，其中一位王爷还被自己打晕了。
楚乐吩咐了一些事情之后，就跟着桓夕之回了安平堂。刚到安平堂，桓夕之为难地看了看他，道：“我饿了。我要热饭。”意思是说你可以走了。
“嗯。”楚乐好像完全听不懂桓夕之的下逐客令，“去帮桓少爷热下饭菜。”他从容地指挥着下属。
桓夕之脸上有些薄红：“不用，这些小事我自己来。”
楚乐伸手拉过他，在自己身边坐着：“你别忙。让他们来。”
有个侍卫模样的人朝着桓夕之打招呼：“桓少爷，借用下厨灶。”
“嗯。”桓夕之只得坐下来，手边立刻有人端上一杯热茶，“桓少爷请用茶。”
依旧是碧螺春。桓夕之敛眸将茶盏放在桌上，道：“我不喝碧螺春了。”
“换口味了？”楚乐想了下，“是铁观音？”
“我身上已经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了。你为何还要如此？”桓夕之为难地看着他，“或者你有其他的事？”
“夕之……”
“除了姐姐，你还想救谁？”桓夕之嘴角嘲讽地笑了，“是了。我都忘了我还有个医圣关门弟子的头衔。我想王爷不会亏待我的诊金。这回是谁？”
“皇上。”
“和姐姐一样，先天缺陷。”桓夕之草草地吃完了杜鹃楼带回来的饭菜，将剩下的收起来，将楚乐等人送走后，对着生气着回来的青鸾说，“救治皇上也是条路子。我们可以趁机让他帮忙阻止十三王爷改龙脉。青鸾，你为什么要生气？”
“你知道我在生气什么。”青鸾一边将采买的药材处理整齐一边念叨，“十三王爷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喊我。你一个人去赴宴有多危险你比我清楚。我……”
“青鸾。我……青鸾？”桓夕之走到突然没有声息的青鸾身边，从袖子里掏出了帕子，擦着她的脸颊，“你别哭。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个头。”青鸾一把扯过帕子自己擦了擦，“我听到消息就往回赶。你倒好，吃饱喝足，躺平了就跟个水缸似的。”
“……能不能换个好听点的说法？”弱弱地驳了一句。
“你说什么？”青鸾一双妙目瞪他。
“没什么。”细微如蚊声。
青鸾想了半晌，摇头道：“不行，你这样一个人。我总有照应不来的时候，我得赶紧叫回桓洛来帮忙。”
“哎——那边有事要忙呢。剩下苍龙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就让桓洛多待一会。”
“你以前成天都睡觉，哪里有做事。还不是苍龙在做事。怎么会应付不过来？”
“就算我成天在睡觉……”桓夕之望着振振有词的青鸾，叹一口气，“毕竟我有在，该做的事情也都有在做啊。”
“是哦——”青鸾拉长了声音。
桓夕之很认真地对着青鸾说：“青鸾，我觉得这段日子你性格有点扭曲，我恳诚地建议你回去休息些时候。”
“你敢赶我走！！！”
“不。你听我解释。”
桓夕之默默地顶着满头包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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